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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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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蟬聲唧唧。

道路兩邊的樹葉已經被陽光炙烤得沒有了一絲生氣,茂盛的枝葉此刻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仿佛在祈求著微風的降臨。

而兩個月的暑假,終於過去。

與前半個暑假的悠閑相比,葉未瑾的後半個暑假過的是相當得充實。

當然,充實的代名詞,也可以是忙亂,緊張,快節奏的。

在後半個暑假中,除去制作參賽服裝的一個星期和為蘇億冕做衣服的一個星期,剩下的兩周,都被她用在了胡思亂想與勾心鬥角上。

咳咳,說勾心鬥角也許有些不恰當,但是自從七夕過後,她和某人的關系就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狀態。

就在雷諾出國的那一天,她好像隱約發現了自己對蘇億冕的感覺有點覆雜。

那一天,當她看到馬路對面的蘇億冕和夏如織輕擁著的畫面,感受著雷諾手臂溫暖的力量,葉未瑾只覺得天旋地轉,大腦如虛擬內存不足的電腦一般,當場就死機了。

最後,蘇億冕和夏如織坐車走掉,而她也被雷諾拉進了車裏。

那一天發生的事情,葉未瑾仍舊記得很清楚。

因為,大家都太奇怪了,好像每個人都在隱瞞著什麽。

比如雷諾,他明明再一次告訴她,有很重要的話要說,可是到了最後,卻仍舊是輕描淡寫地撇開了話題,只問她想不想要什麽禮物,他出國會幫她帶。

盡管葉未瑾遲鈍單純,但還是看懂了他眼底那抹不忍和無奈。

而他那天說的最後那一句“我會保護你”,她至今還沒能參透這其中的意義。

當晚,當葉未瑾去陽臺收衣服的時候,詫異地發現蘇億冕也站在隔壁的陽臺上,他的雙手靠在陽臺的欄桿上,那姿勢似乎是在等待某人。

只不過,她不敢確定,他要等的人是誰。

想起七夕那晚,陽臺上莫名其妙的擁抱,葉未瑾不禁臉一熱,趕緊低下頭去。

“餵。”蘇億冕卻出聲了。

葉未瑾覺得自己真的很沒出息,要不然她的雙腳怎麽會像被聲控的機器一般,他一喊就走不動路了。

“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蘇億冕朝她的方向移動了幾步,擡起頭看著她。

葉未瑾也不由自主地擡起眼簾,對上他的目光。

盡管夜色正濃,盡管隔著一個陽臺的距離,她仿佛還是能看到他的眼神,很認真很認真。

他……很在乎她的感覺嗎?

假如他在乎他,那小織又算什麽?

葉未瑾的表情黯淡下去,輕咬著下唇默不出聲。

“我和夏如織,以前曾經交往過。”蘇億冕沒有在意她的沈默,獨自開口說道,“她為了她的夢想離開了我,所以我們現在只是朋友而已。”

“可是,小織跟我說,她喜歡你。”葉未瑾的聲音如小鳥嚶嚀,“那天她來找你,是想跟你覆合吧……”

蘇億冕一怔。

他原本不想提,可沒想到,她已經知道了。

“那天,她什麽都沒說。”蘇億冕的眉輕輕皺起。

盡管他已經知道夏如織的心意,盡管她那天約他出來時語氣很急,但是,當兩人見面之後,她卻只是哭,只是不停地說她很累,很累……

其他的,什麽都沒有多說。

仿佛只是為了見他一面而已。

“可是,我不會再回去了。”他眼底有著一絲無奈,那抹神色竟然與雷諾的一模一樣。

不想傷害別人的人,都會有這種無奈嗎?

“為什麽?”葉未瑾悄悄地擡起眼,只看他一眼,便被他如磁鐵一般的眼神牢牢地吸引住。

無法移開。

“白癡。”蘇億冕輕輕地瞪了她一眼。

是她看花眼,還是光線太暗,為什麽他的眼神中絲毫沒有熟悉的戾氣,卻反而柔和得讓人心動。

蘇億冕的手輕輕地擡起,緩緩地,落在他的左胸口。

“因為這裏,只能住一個人而已。”

夏天的夜晚。

他的眼神如同這晚風一般潮熱,讓她的心跳忽地亂了規律。

葉未瑾覺得自己真的很壞很壞。

因為,她居然慶幸,蘇億冕不能再和小織在一起。

從那天起,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恢覆了原來自然的狀態,但是,有些地方卻也十分不同尋常。

這種奇怪的相處方式一直持續了兩個月,尤其是蘇億冕對她的態度變得很奇怪,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

就拿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來說吧。

開學第一個月的最後一天,快要遲到的葉未瑾架著眼鏡,跳著腳套上鞋,嘴上叼著一塊面包,肩上掛著裝著畫夾的大背包,還得空出一只手來鎖門,她真恨不得立馬變身為哪咤,充分地使用傳說中的三頭六臂來幫助她完成這些混亂的事情。

正想著,旁邊忽然出現的一只手很自然地接過了她肩上的大背包,又一只手輕輕地扶正了她那戴歪掉了的大眼鏡,葉未瑾很順利地完成了鎖門的動作,回頭一看,嘴巴一張。

剛才扶過她眼鏡的那只手掌恰倒好處地接住了她那因為張嘴而掉下來的面包。

“又……”葉未瑾張大的嘴巴中好不容易才蹦出一個可笑的單音節詞語。

又,是,他?

奇怪了!

在她不知道蘇億冕就是隔壁大叔以前,她與他基本上很少碰面。可是,自從那天過後,她驚奇地發現某人居然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無堅不摧無惡不作無微不至……

早上買個早餐會遇見他,在公車站等車會遇見他,在陽臺上乘涼會遇見他,甚至連出門倒個垃圾都會遇見他……

最可怕的是,居然連做夢的時候,他都不放過她!

“你好像又要遲到了。”蘇億冕拿著她的面包微笑著看她,順便轉移她剛才想要說的話。

遲到……?

葉未瑾的聽覺系統開始將這個詞緩慢地傳送至大腦。

“哦對……”終於反應過來的某人暫時甩開腦中的胡思亂想,試圖從蘇億冕的手中拿過自己的大挎包。

“但是,第一節是我的課,你大可以慢慢來。”蘇億冕一點都沒有要把包還給她的意思,更令人驚奇的是,他臉上的笑容居然就沒有變過。

盡管這樣的笑容真是該死的好看得不得了,葉未瑾的背脊還是很神經質地抖了一抖。

“你是真的蘇億冕嗎?”她瞇起眼睛,用看外星人的表情審視著他臉上自然的笑容,“吼兩聲來聽聽?”

好久沒聽到蘇式怒吼了,她的耳朵很不習慣啊。

“葉未瑾。”蘇億冕的笑容立刻垮了下來,眼看就要重新瞪起眼睛豎起眉毛變身為那個熟悉的噴火龍。

葉未瑾絕望地發現自己居然在期待著他久違的怒吼,難道她真的被他培養出被虐傾向來了?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趾,為自己將來的人生之路憂慮不已,順便期待著蘇億冕變身完畢。

然而,等待覆等待,那吼聲並沒有如期降臨。

好奇之下,葉未瑾一揚頭,對上他那深邃的眸子。

方才的慍色仿佛根本從未在他的臉上出現過,此刻,那好看得令她雞皮疙瘩掉滿地的笑容再度掛在他的面頰,澄凈的眸子中帶著玩味,帶著戲謔,還帶著一咪咪她假裝沒看到的溫柔。

葉未瑾哀叫了一聲,閉上眼睛。

她現在才發現,他和雷諾真像一對兄弟。

呃不對……他們本來就是兄弟……

……

遲鈍的大腦終究敵不過混亂的思維和他太過異常的笑容,所以,葉未瑾決定自暴自棄。

於是,便出現了現在這樣的畫面。

聖勞倫斯學院服裝設計系教室,上午第一節西洋服裝史課,任課教師蘇億冕玉樹臨風地站走上講臺,身後還跟著某個低著頭拿大挎包擋著頭部,如鬼子進村一般溜到座位上的人。

“白癡瑾?”左懿看著剛剛在自己隔壁落座的葉未瑾,表情既好奇又促狹,“你又跟蘇億冕一起來上課嗎?”

“是碰巧的碰巧的……”葉未瑾的臉無力地貼著桌面,對那個“又”字的感覺格外不好。

“這一周,上周,上上周……”左懿扳起指頭有模有樣地掐算道,“開學一個月,你們碰巧的次數還真多啊。”

……我沒聽到,我什麽都沒聽到……

葉未瑾繼續自暴自棄地催眠自己。

“餵餵餵。”看著她全身充滿負面能量的樣子,左懿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葉同學,我們已經是二年級了,不能這麽混啊。”

“是是是。”葉未瑾無力地從書包裏扒出筆袋,“臣妾謹尊老佛爺教誨。”

“坐好點,如此疲態如何母儀天下,精神如此萎靡成何體統,皇帝在看著你呢。”左懿瞟了眼講臺上的蘇億冕,憋笑險些憋出內傷。

“小懿,你真不該來學服裝設計。”葉未瑾抽動著嘴角打開了教科書。

其實,左懿的揶揄並不是沒有根據。

開學一個月來,他們真的每次都是同時走進教室,而情況也絕對不是葉未瑾所說的“碰巧”,而是每當葉未瑾出門時,蘇億冕都會很神奇地出現在她的旁邊,而且半邀請半威脅地讓她跟他一起上學。

要是葉未瑾上午就只有一堂課,那她肯定會在這節課結束之後,被蘇億冕義不容辭地拎走。

如此這般,兩人的關系在各位同學的心目中,就慢慢演變成了“在交往”的狀態。

“餵餵,葉未瑾。”後排傳來不懷好意的笑聲。

就在葉未瑾神游之際,她遲鈍的神經末梢終於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疑似鉛筆之類的圓柱型物體輕戳,才緩慢地轉過頭去,滿臉寫著“我是無辜的”五個大字。

“今天也很甜蜜嘛。”後排的八卦女一號賊兮兮地笑,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促狹。

“不過,甜蜜歸甜蜜啦,你還是要小心巨無霸,她可是蘇億冕的頭號粉絲,知道他被你獨占了那還得了。”後排的八卦女二號一臉嚴肅地鄭重聲明。

“哎呀,巨無霸算什麽。”左懿四兩撥千斤地彈了彈手指,“再大的困難,也會被小瑾用愛情的力量吹飛的,對不?”

三女生相視而笑,臉上促狹八卦的表情如出一轍。

葉未瑾的表情僵硬,腦海中一個白紙樣的自己慢慢地旋轉著消失在八卦流言的旋渦中。

……我是透明的……我是透明的……我是維尼熊玩偶……

絕望中,她還不忘自暴自棄地進行自我催眠。

假如,被八卦的眼神包圍,以及和某人暧昧不清的關系是葉未瑾目前最大的危機的話,那麽與另外一個人的危機相比,她的這個頂多只能算是壯漢腿上的一根腳毛而已。

2.

《花之霓裳》拍攝現場。

“CUT!”導演煩躁地扯下帽子,站起身來,大步地走向站在場地中央的夏如織。

“夏如織!你最近是怎麽回事?”他的聲音裏有壓抑著的薄怒,“從這個月起,你的狀態就一直很不好,拍攝進度因為你而一拖再拖,再這麽下去會趕不上宣傳檔期的!”

“導演,對不起……”夏如織低下頭,啜嚅著道歉。

短短的一個月來,她已經明顯地消瘦了一圈,臉上雖然打了薄薄的一層腮紅,卻還是遮不住她神態中那一抹透明的蒼白。

“如織,光道歉是沒有用的,你必須拿出你剛進劇組的那股勁頭來!”看著她疲倦的神態,導演的語氣不禁軟了下來,他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沈聲說,“我很看好你,一個專業的演員不能因為其他的一些雜事就分了心,影響了拍攝。”

夏如織低頭不語,臉上的表情依舊令人心疼,眼神中卻流露出一抹不甘。

一直站在一邊看著的單禹,也猶豫著要不要走到她的身邊稍微安慰一下她。

“導演,不如今天就暫時到這裏?”KEVIN走上前來,夏如織的助理也緊隨其後,“我會讓如織盡快調整自己恢覆狀態的,今天就先拍其他演員的戲份吧。”

“唉……”導演搖了搖頭,重重地嘆息,“只能這樣了,希望如織盡快恢覆狀態,不然就只好換角了。”

“導演,我向你保證,如織會振作起來的。”KEVIN一聽到換角,心頭一驚,連忙拍胸脯打起包票,“而且這個角色也只有如織最適合,換角這件事還請導演別再提了。”

“據說……這個角色原本好像是內定由紀嫣來主演,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她卻變成了女二號……”導演看似無心地低聲嘀咕了幾句,才擡起頭來,“好了,你們先回去吧,希望明天能看到恢覆狀態的如織。”

說完,導演便回到了他的位置上,開始準備下一場戲的拍攝。

夏如織仍舊站在原地,臉上的血色已經完全褪去,她的嘴唇輕輕顫抖,手指無力地蜷縮起來。

“如織,別在意他的話。”KEVIN的眉頭深深地皺著,“早就跟你說過,我們要取得主動權,要讓蘇億冕出面召開記者招待會,你就是不同意,才拖到了今天這個局面。”

夏如織眼神空洞,臉上蒼白,仿佛下一秒便會暈厥過去。

“你看你現在因為這件事情擔驚受怕,導致狀態受影響,連戲都拍不好。”KEVIN嚴肅地勸著她,“再繼續拖下去,不僅這部戲會泡湯,你的演藝生涯也就跟著完蛋了。”

聽到這裏,夏如織的身子向前傾去,狼狽地趔趄了一步,才如緩過神一般地邁開步子,不理會身後KEVIN的叫聲,直直地往外走去。

看著她單薄而倔強的背影,KEVIN重重地嘆了口氣,用拳頭抵住深鎖的眉頭。

不管怎樣,不管她是否同意,賭上他圈內大牌經紀人的自尊,他就算無法取得勝利,也要努力地扳回此刻處於劣勢的局面。

3.

下課鐘聲響起,沈寂的教學樓仿佛從睡眠中蘇醒來一般,腳步聲和談笑聲開始向各個走廊和樓梯蔓延。

“話說,你的參賽服裝制作得怎麽樣了?”左懿一邊收拾桌面上散亂的文具,一邊側過頭問著葉未瑾。

“都已經完成了。”葉未瑾點點頭,擡手推了推快要滑落至鼻尖的大眼鏡,“最近要趕的就是《花之霓裳》的拍攝服裝了,我已經一個多月沒去劇組了,不知道他們的拍攝進度怎麽樣了。”

“不是吧,這樣都行?”左懿露出驚詫的表情,“那你怎麽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再需要下一批的服裝?”

“之前都是雷諾打電話來通知我的,可是雷諾最近出國了,上周還是單禹的經紀人打電話來告訴我,讓我明天把服裝交到公司去的。”葉未瑾掏出手機,翻出裏面的備忘錄,確認交服裝的日期的確是明天沒錯。

“哎,你真忙。”左懿看著自己鑲著水鉆的美麗指甲,嘆了口氣,“又要忙著談三角戀愛,還要忙著做衣服。”

“什麽三角戀愛?”葉未瑾背脊一抖,防備地看向左懿。

“你剛不提我還忘了。”左懿魅惑一笑,“傳說中的雷諾,和這個蘇億冕。”她伸出纖纖玉指,悠閑地指了指講臺上正收拾講義的蘇億冕,再轉頭看向葉未瑾,“再加上你,不正好是三個嗎?”

“我……可是……沒有……誤會……”葉未瑾急得冷汗直冒,不知道要怎樣向她解釋。

“你不用拿‘雷諾喜歡男人’這一套來唬我。”左懿伸出指頭戳著葉未瑾的額頭,“根據我的線報,他根本就是個正常男人,而且,你和他走得還真不是一般近啊……”

“左同學,麻煩你下次交作業的時候,不要再拿網上現成的論文來混了。”一個低沈的男聲在兩人的頭頂響起,左懿錯愕地擡起頭,一份打印紙被兩根修長的手指推到她的面前。

“我記得,這是你上周交的西洋服裝史論文。”蘇億冕清了清嗓子,指著打印紙的最底端,“起碼也把名字改一下吧。”

“啊?我有寫名字啊。”左懿心一虛,小聲申辯了一句,連忙順著蘇億冕所指的地方看去,頓時暈厥。

“啊哈哈。”葉未瑾總算可以昂首挺胸地說話了,她趕緊落井下石,“小懿,你從網上覆制論文就算了,怎麽連作者名字都不改。”

左懿一道殺人眼光直射過去,當然,得避開蘇億冕的視線。

“下次課的時候你補交一份吧,順便給你個建議,在百度搜索的話,最好是采用第10頁之後的內容,免得跟其他同學出現雷同論文。”蘇億冕無視掉左懿發白又發紅的臉色,徑直把視線轉向葉未瑾,“我說,你是不是該收拾好了?”

“我要……”葉未瑾的手指無力地彎曲著指著蘇億冕,仿佛她無效的指控。

“我不管你今天是要先去內衣店還是要去看洋娃娃,總之你馬上給我收拾好東西出來。”蘇億冕利落地擋掉她所有有可能說出但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好整以暇地抱臂看著她瞬息萬變的表情,心情好得不得了。

“小懿……”葉未瑾開始後悔自己剛才落井下石,哭喪著臉向左懿求救。

“不好意思,我要去百度第10頁之後搜索新的論文了,兩位請便。”左懿施施然地站起身,擺出最美也最陰險的笑容,攏了攏蓬松的卷發,搖曳生姿地走出了教室。

閑雜人等們都已清場完畢,無辜的小白兔就被陰險的大野狼毫不留情地拖出了教學樓。

天氣很熱,太陽很大。

就連白雲也是一副奄奄一息氣若游絲的樣子,懶洋洋地漂浮在半空。

“我說……”葉未瑾吃著冰淇淋,歪頭看著身邊的蘇億冕。

“有話就說。”蘇億冕看著她唇邊的奶油,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幫她擦掉的沖動,硬是板起面孔。

“你幹嗎突然間這麽……照顧我。”葉未瑾訕笑著,想了半天才憋出“照顧”這個詞,“而且,你最近好像都不發火了,感覺怪怪的……”

“你欠罵嗎?”蘇億冕瞇起眼睛,露出危險的表情。

“沒有沒有……”葉未瑾的面頰上浮現出一抹僵硬之色,“只是,你最近似乎笑得太多了一點……”

“幹嗎?難道我笑起來很醜?”蘇億冕心頭一驚。

“噗——”葉未瑾噴笑出聲。

不是她故意要噴的,只是因為剛才蘇億冕的表情實在是太有趣了。

“你給我說清楚!”令人懷念的上揚八度高分貝喊聲終於降臨。

“咳咳,你該知道物以稀為貴這個道理吧……”葉未瑾好不容易止住笑,又咬了一口冰淇淋,才說,“哎,以前你經常吼我,所以我就會很想看見你笑,現在你時不時地對我笑,我當然會懷念過去那一段你吼我的時光……”

天上的雲白得像又甜又軟的棉花糖,蘇億冕的臉黑得像路邊盛著糖炒栗子的大鐵鍋。

“葉未瑾!!”小宇宙爆發了,蘇式怒吼貫穿葉未瑾的耳膜。

“你該死的真不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對你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葉未瑾一口咬住冰淇淋,擡起雙手捂著耳朵作閃躲狀。

嗚嗚嗚,就算她是渴水已久的幹涸土地,也不用馬上來個閃電加雷鳴的暴風雨啊。

“我……我不確定啊……”葉未瑾小心翼翼地瞟著他。

“你想讓我再親你一次,以便讓你確認一下?”蘇億冕危險地瞇起眼睛,唇邊邪惡的笑容讓葉未瑾膽戰心驚,他的話更是讓她的臉紅得媲美番茄,立刻往旁邊閃了幾步與他保持五米的安全距離。

蘇億冕不滿地挑起眉毛,長手一伸,一把將她攬了回來。

“沒關系。”他低低的聲音,緩和下來的語氣,仿佛晴天綿軟的雲,“將來,還有很多時間,讓你慢慢想,慢慢習慣。”

感覺著他離得很近很近的溫暖,葉未瑾原本僵硬的雙肩也在輕輕地放松下來,心卻依舊跳得毫無規律。

偷偷地看著他俊朗的側臉,葉未瑾的臉頰也在不受控制地持續升溫。

她想,她是有一點點明白了吧。

4.

夏日裏難得的陰天,太陽悄悄地躲在了厚重的雲層背面,空氣裏彌漫著壓抑的感覺,仿佛是一場大雨的前兆。

葉未瑾走在通往拍攝現場的路上,一手提著裝滿新衣的大袋子,準備拿去交差。這一次,她很難得地隨身帶了把傘,假如晴天就當防曬,萬一下雨還可以擋雨,而且她可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趕出來的服裝給弄濕。

剛走進寰宇大門,一場大雨嘩地就下來了,葉未瑾充滿怨念地看著手裏的傘,再看看劈裏啪啦下著大雨的老天,心裏覺得格外不爽。

——好不容易帶次傘,也不讓她派上用場。

她嘴裏嘀咕著往裏走,正好碰上了朝她走來的夏如織的私人助理。

“小瑾,是你啊!”助理披著雨衣,手中還拿著大浴巾和幹外套,匆匆擡頭朝葉未瑾打了個招呼。

“陳姐,你要去哪?”葉未瑾有些奇怪地叫住了助理。

“啊,你是來送服裝的吧!”陳姐連忙停下腳步,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腦袋,“如織她們現在在公司後門的花園裏拍戲呢,你帶了傘吧?一起去吧。”

“今天不是室內戲嗎?”葉未瑾撐起了傘,和助理一起走出大門,頂著嘩嘩的雨聲問道。

“後面有一場男女主角在雨中對話的戲,原本要用人工手段來制造下雨的場景,但是導演看今天的天氣像是會下大雨,就想利用天氣,而把這場戲提前了。”助理邊將大浴巾和外套護在雨衣下,邊解釋道。

“當演員真辛苦啊。”葉未瑾嘆道。

“是啊,而且如織最近的狀態又很不好,好像是在感情方面出了什麽問題,又好像被狗仔挖到了□□,卻一直沒有公開,提心吊膽著呢。”助理搖著頭,眉間有淡淡的憂郁。

聽到這裏,葉未瑾心頭一跳,回想起蘇億冕說過的話,深深的歉疚湧上心頭。

大顆的雨點嘩嘩地敲打著地面。

模糊的雨簾中,她遠遠地就看到夏如織單薄的身影被大雨無情地沖刷著,衣服濕答答地貼在她單薄的雙肩,昔日光彩照人的面容此刻也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她眼底的憂傷與頹敗仿佛是發自內心,有些蒼白的嘴唇啜嚅著,斷續地說出臺詞。

“CUT!休息一下,夏如織的情緒醞釀得還不夠,給你兩分鐘找找感覺。”大雨中,導演的聲音顯得威嚴又無奈。

一直守侯在旁邊的KEVIN連忙舉著雨傘快步趕了過去,助理也不顧濺起的水花濕了自己的褲子,加快了腳步朝夏如織跑去。

看著一大堆人圍在夏如織的身邊,葉未瑾覺得自己是個多餘的笨蛋。

葉未瑾的手不小心一松,傘一斜,雨水濺在她的臉上。

她是一個心腸很壞,害夏如織打不起精神的笨蛋。

“葉未瑾。”後面有人拍她的肩。

葉未瑾轉過身去,發現單禹站在她的身後,穿著雨衣的小助理誠惶誠恐地替他撐著一把大雨傘,手裏還抱著一個保溫罐。

“怎麽不過去?”單禹朝夏如織的方向擡了擡下巴。

“呃……看來小織的狀態不好,我還是不要去分她的心了。”葉未瑾的聲音裏有心虛和歉疚。

她擡起手,將裝滿服裝的袋子遞向單禹:“這個是你下面幾場的服裝,我都完成了,你可以回去檢查一下。”

“就這樣就要回去了?”單禹挑起眉。

“嗯……”葉未瑾的頭低著,輕輕地點了點。

“餵,把那個拿來。”單禹微微側過頭吩咐著,助理立刻遞上了一直抱在懷裏的保溫罐。

單禹接過來,再遞向了葉未瑾:“幫我把這個給那笨女人送過去吧。”

“咦?”葉未瑾有些詫異地擡起頭,將保溫罐接了過來,“這是什麽?”

“姜湯,那家夥狀態不好,一場沒辦法OK,估計得淋好幾次雨。”單禹將目光轉向別處,看似不經意地擡手撥了撥有些濕氣的頭發。

“呃……可是,你不是也馬上就要上場了嗎?”葉未瑾問道,“為什麽不自己交給她呢?”

“算了吧,那個啰嗦的女人一定又會嫌我多管閑事。”單禹唇角一挑,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大雨仍舊在沖刷著整個城市。

隔著厚厚的雨簾,遠遠地,還能夠聽到導演的喊聲。

“我準備上場了,記得把姜湯拿給她,看著她喝光。”單禹很自然地把裝滿衣服的袋子往助理手中一塞,朝葉未瑾點了點頭,從容地往拍攝地點走去。

5.

離拍攝場地不遠處,有一個用塑料布臨時搭起來的小亭子,雨點打在塑料布上的聲音格外地惹人心煩。

夏如織裹著厚厚的浴巾坐在裏面,嘴唇微微有些發白,雨水順著她微卷的發絲,順著她的手臂,她的小腿滑落下來,漸漸在地上凝成一灘一灘的水。

因為那一場戲沒有過關,濕漉漉的衣服還不能換掉,冰冷的濕衣服緊緊地貼著她的肌膚,格外的難受。

助理拿著毛巾為她擦拭臉上的雨水,經紀人KEVIN仍舊穿著雨衣在拍攝現場和導演交涉著,可這杯水車薪的關懷怎能抵擋得了那刺骨的寒冷與難耐的孤獨。

看著蒼白脆弱如同破碎花瓣的夏如織,葉未瑾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小瑾?”還是夏如織首先發現了她,空洞的眼神裏終於帶上了一絲溫暖,站起身來想要拉她的手。

“小織……”葉未瑾閃躲著她的眼神,只能伸手遞上保溫罐,“這個是姜湯,你快點喝了吧,小心不要著涼。”

夏如織有些欣喜地接過來,擰開蓋子,白熱的蒸汽撲面而來,一股暖意在她的心底綻開。

但是,仿佛命運安排好的一般,事情的轉折竟然來得這麽快。

快得還沒能等到葉未瑾解釋這姜湯的來歷,還沒能等到夏如織拿起湯匙喝一口祛寒的姜湯。

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的,令人無法多思考一秒鐘。

雨點敲打著地面的聲音,淩亂的腳步聲,四面八方湧來的問話聲,還有KEVIN強作鎮定的喊聲,通通貫入了夏如織的耳膜。

“陳姐!快點帶如織離開拍攝現場!!”被記者重重包圍著的KEVIN聲嘶力竭地朝這邊喊著。

“搞什麽!!怎麽突然來了這麽多記者?保安呢?!誰讓他們幹擾拍攝的?”片場上響起導演憤怒的吼聲。

“如織,快點,快站起來!”助理慌張的聲音。

……

一小部分的記者包圍住了KEVIN,更大一部分的記者們瘋一般地朝夏如織這邊湧來,他們披著雨衣,扛著攝象機,舉著話筒,踏著淩亂的步子,雨水紛紛濺起,在夏如織驟然收縮的瞳孔中不斷地放大,放大。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記者站在遠處,抱著手臂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唇邊似有一抹得意的笑容。

那個人……!

那個在戲最初開拍的時候就來找過她的記者!

夏如織的雙瞳輕輕一震,保溫罐無聲地落在了地上,那溫暖她還來不及嘗到一分一毫。

葉未瑾被蜂擁而來的人流擠到了一邊,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的身上,模糊了她的視線。

記者們還在向前擠著,葉未瑾只能頻頻退後,感覺自己離夏如織越來越遠。

遠得,仿佛好像再也不能像過去一樣親密無間。

許多話語混合著雨聲,在她的耳邊嗡嗡作響著。

……

“夏如織!傳說你勾引了《花之霓裳》最大的幕後投資商秦氏企業的少東才取得了這個第一女主角的角色,是事實嗎?”

“夏如織小姐!前些日子你與WHITE設計師蘇億冕的緋聞和這一次與秦氏少東的傳聞,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夏小姐,劇組有消息傳出說你最近精神不佳,是否與你的感情問題有關系?還是你同時與蘇億冕和秦氏少東交往讓你疲憊不堪?”

“夏如織,關於本社記者拍到的你與秦氏企業少東在一起的照片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

面對著一個個尖酸刻薄帶著攻擊性的提問,和一張張充滿著好奇,無法分辨善意或惡意的臉孔,夏如織覺得自己簡直要窒息了。

助理陳姐用雙臂緊緊地護住她,偶爾也開口喊了幾句,讓記者們不要這樣咄咄逼人,可只憑她弱小的力量,如何能讓夏如織全身而退?

夏如織無助地蜷縮在陳姐的懷裏,全身濕透,瑟縮得如同一只流浪的貓瞇。

曾經眾星拱月的輝煌,曾經媒體對她極盡讚揚之話語,全部的光環在這一剎那轟然碎裂。

他們都錯了,她才不是什麽公主。

她只是一個狼狽的灰姑娘,從來就沒有仙女,沒有南瓜馬車,所謂的王子,所謂的水晶鞋,只不過是灰姑娘在遙望皇宮時,給自己編織出來的一個美夢。

命運的大手毫不留情地搖醒了她。

於是,夢碎了,她醒了,發現這世界,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

葉未瑾孤零零地站在嘈雜之外,大顆的雨點幾乎要打穿她的雨傘,她想幫小織,可是,她絲毫不知道該怎麽做。

遠遠地,有個身影從拍攝地點的方向朝葉未瑾跑來。

那個人沒有打傘,全身淋浸在大雨中,身後還有一個個子矮小的人,正舉著雨傘慌張地跟在後面。

“葉未瑾。”單禹氣喘籲籲地停下來,擡手抹去臉上的雨水。

原本一絲不茍的發型此刻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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